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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侯旭东
“制度”一词由来已久,司空见惯,“制度史”是近代以来产生的史学新分类。 古今都采用“制度”一词,其背后的含义是否一致? 古人眼中的“制度”和现在的人所说的“制度史”一样吗? 有整理的必要。
一、古人眼中的“制度”
今天,学术界常常将《通典》视为第一部制度通史,但如果将《制度史》的源头追溯到《通典》,就不容忽视。 杜佑心中的制度并不是与人、时、事隔离的孤立存在,在他看来,“经国礼法程制”无法轻易对“经国法程制”了解历代的废除。 杜佑在《进〈理道要诀〉表》中将《通典》中收录的文案统称为“事”。 唐人心中的“事”指的是非常宽广的事情,在今天的人眼里“制度”只是“过去的事”(故事)。
让我们来看看《文献通考》。 《文献通考》的文案比《通典》有所延伸,具体情况基本上跟随杜佑,从《史诗》和《论事》的说法来看,马端临也同样将《典章经制》纳入《事》统一拍摄。 制度与人事密切不分。
看完杜佑和马端临的看法后,我们来看看其他古人眼中的“制度”。 唐人孔颖达认为,制度为王者模仿天地运行而确立的规则,将确保人类世界有序运行。 孔颖达和程颐的解释都是“制度”本来是天道模仿,由王者或圣人创立,目的是让世界有序运行,但“节是制度”中的“制度”还保存着这个词动宾句的含义,在两人的解释中被名词化, 当然,古人心中的“制度”包含得非常广泛,从正朔、律历、礼乐到舆服、颜色等,都比今人的理解要丰富得多。
古文经学占统治地位后,《周礼》实际上成为“圣人立制”最集中的体现,无期的改革者常常回到《周礼》中寻找变革的依据,最有名的莫过于王莽、拓跋宏、苏绰、王安石。
根据《礼记礼运》,“设立制度”发端于“大道已隐、天下为家”小康阶段,是“城郭沟池以固、礼义为纪”下的无奈行为,时有不同,相当正常。 因此,在古人心中,按照天道之外的“制度”设置小康时代王朝的行动,只不过是所依赖的例行安排,总是有权利的,皇帝敕令和臣下的演奏章因时势而发生围绕制度的讨论和损益,内涵丰富,正如今天人所想象的那样。
确实,“制度”被独立分类,成为“史”,经过漫长的演变,从“典故”到“政书”,最终在20世纪才成为新史学中单独的专业史。 至少从宋代开始,《通典》被归类为“典故类”,被认为是“载古今制度沿革”的“非分类书”,关于这些制度沿革的论述和君臣为政的论述仍有一种,脱离了“政事”的范围 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根据金滘《秘阁书目》立“政书”类,将《通典》列为首位,视为前代关于国政朝章的故事,用途为后人取资前朝,视当时需要而定为损益依据。
今天人们理解的比较狭窄的“制度”和“制度史”的源头,是“通典”自以降形成的“典故”“政书”以前流传下来的,其内涵比汉代今文经济学家的看法精简得多,正朔、律历、服色、徽记 在这种变化的背后天人的感觉观念逐渐减弱。
二、“制度”为什么会变成“制度史”
进入20世纪后,知识界开始将《通典》视为与纪事不同的纪《制度》书。 1902年,梁启超在《新史学》中指出:“杜君卿《通典》之作,无视纪律而规制制度,制度是全体国民的关系,也有沉重的。 前面什么都没有,杜创之”。 很明显,任公这里所说的“事”与“制度”的区别和对立,以及“制度”高于“事”的地位,都与杜佑表现相距甚远。 梁任公脑海中浮现的史学记述对象,已经人/事/制度鼎立,但在杜佑眼里,只不过是人/事两种。
这一微妙变化的背后,是19世纪中叶以来追求体制变革的史学研究中“制度”的意义和价值突起,“事”的内涵收缩,“制度”逐渐凌驾于“事”之上,获得更根本的意义,摆脱了原有的从属位置,走向自身。
西方的冲击,特别是甲午战败激烈地触动了清代的读书人,进一步推进历史学走向致用。 表现之一是关注文案的一些变化,一端是典制,掌故在空前备受重视。 19世纪末,正如学者指出的那样,“被认为对世用的典章制度史感兴趣,这个时候成了教授历史学的第一个项目”。 虽然当时没有“制度史”一词,但关注“典制”和“故事”,确实构成了“制度”独立成为历史崛起的内在来源之一。
西方的冲击不仅推动了时代人们对前代典故的重视,时局也激发了改革现实制度的要求。 1898年康有为发表《孔子改制考》,认为孔子立制改制之义在古文经兴起近两千年后消亡,借用圣人立言,暗中引用西方思想,表达变革的需要。 特别是戊戌变法失败、八国联军入侵、庚子事变之后,“制度”和“变法改革”成为新知识分子中流行的议题。
清朝新政改革学制后,中国史学的主要科目包括《中国古今历代法制考》,万国史学的辅助科目有《中国古今历代法制史》,随意科目有《各国法制史》,法制史可以说是最早出现的制度史名目。 制度相关的课程和研究受到重视。 这一上承史学的经世转换,成为制度史发生的另一个重要来源。
另一方面,对时局认识的一些变化,与近代以来引入的政体观念和“专制”、“共和”、“立宪”等政体学说相呼应。 政体以前理解的“为政体要”跃进为一国政治凌驾于具体人物和事务之上的抽象结构,“政制”乃至通常的“制度”(宗法制度、家族制度、土地制度等)是不同政体相互区别、依次演化(或退化)的外在标志和根据 这些海外学子有很大的市场。 特别是留日的中国学生和康有为、梁启超、严姓、杨度等之间,在激烈讨论中国未来政体和变革方法时,一方面参考欧美、日本、俄罗斯、印度等的正反事例,另一方面大量反观中国古代,汲取证据。 各种制度成为论证各种观点的重要资源,在批判中国专制政体时,秦政特别是秦代以来的官制一旦涉及到首要目标民生主义(社会主义)是否有必要进行社会革命,土地制度就成为讨论的核心之一。 在激烈讨论开国会时,地方自治也是讨论的焦点之一。
值得注意的是,康有为1904年7月出版的《官制会议》一书实际上开创了日后《制度史》的表现方法。 官制议员反对张之洞“中体西用”的主张,实际上赋予了“政体”根本性的意义。 这样的思想对话是“官制会议”贯穿古今中外官制,从“制度史”的角度阐述的现实原因。 这不是康有一人的想法,当时的知识分子中有相当多的共识。
另外,新史学的探索也已经开始,“制度”也成为了重要的议题。 在刘师培1905年出版的《中国历史教科书》一书中,“制度”排斥“事迹”占有突出地位。 在本书的设计中,“制度”已经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文案崛起,呼应了梁启超的看法。
1908年7月,署名《蛤笑》的作者在《东方杂志》上发表《史学刍论》一文,作者提出新视角治疗历史,不像梁启超那样激进,但仍然认同正史的价值,对以前流传的史学的认识也悄然发生了变化。
名为《制度史》的论文和着作,据笔者不完全检索,出现于20世纪20年代。 1920年《妇女杂志》第6卷第9号刊有瑟庐的《娼妓制度史考》,或现见最早命名为“制度史”的文案。 以《制度史》为书名的著作,除吕思勉的4部制度小史于1929年发行外,此前还编纂了张慰慈编《英国选举制度史》(上海:商务印书馆,1922年)、《汉代风俗制度史前编》(北平:广业书社,1928年) 1930年以后,论文、著作越来越多,主题也更加多样,涉及财政、奴隶、家族、公会、考试、土地、仓库、兵役等。 除了中国学者的论坛之外,还包括一些译本。
制度作为专业史进入历史学行列,始于《历代刑法考》等实际上名不见经传的著作,以及上述以“制度史”为名的论坛,也见于梁启超的《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》( 1926-1927年),但时尚
在这个系列的演讲中,梁启超对史学如何分类、如何研究进行了非常系统的论述。 他将史学分为“通史”和“专史”两类,指出“建立通史不是件容易的事件,专史做得不好,通史做得更好”。 如果各自创造了专业史的一部分,大家就会团结在一起,成为了最好的通史。” “专史”被分为“五类”。
人的专史。 是旧史的传记体、年谱体
的专业史。 即旧史的笔记本末体
文物的专业史。 即旧史的书目体以文物典章社会状况为主
地方专科史。 是旧史的方志体
断代的专科史。 是旧史的断代史体
梁启超把“文物专业史”放在五种“专业史”中最重要的地位,放在人/事上,在前引“新史学”中强调“制度”高于“事”的看法,“不可纵贯的分为多数专业史”
通过很多力量,到了20世纪20年代,制度史作为专业史几乎成型了。
(《中国社会科学评价》2019年第一期。 中国社会科学网李中平/摘)
标题:“侯旭东:“制度”怎么成为了“制度史”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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